隨著暮沈的動作，青煙似的面紗落了下來，蘇長卿清雋冷艷的眉眼浮出水面。

那雙清冷靈動的眼眸微微一滯，朱唇輕抿：“你何時認出我的？”

暮沈智謀無雙，蘇長卿並未傻到以為他會看不出自己的身份。只是她十分好奇，自己從何時漏出的破綻。

暮沈眉眼秀麗絕倫，視線低垂，他將她額前的淩亂青絲拂到耳後，目光裏滿是訴不盡的情絲繾綣：“從你邁進門的那一刻，我就認出了你的腳步聲。”

蘇長卿心中苦笑，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沒能逃過他的眼睛。想起他方才當眾說的那些話，蘇長卿佯裝生氣道：“所以你說我樣貌一般，也是故意氣我的嘍？”

暮沈眼角溫軟地彎著，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面，不發一言，算作默認。

蘇長卿故意學著他方才的語氣道：“聽聞京城花魁令玫就在百花樓，在下久聞其名，心向往之，不知今日能否得緣一見？”

學完又板著臉道：“這也是故意氣我的？”

暮沈忍不住低笑起來，又將她往懷裏抱近了些：“公主吃醋的樣子真可愛！”

“誰吃你的醋了！”蘇長卿一臉不屑，“少油跟我嘴滑舌，你倒是說說，京城花魁的滋味如何啊？”

暮沈不以為意，將雙手往前一攤：“她的滋味如何，我怎會知道？我連她一根指頭也沒碰過。”

蘇長卿才不信他的鬼話呢：“騙人！方才我一直在外頭聽著。親耳聽見她叫你靠後一些，說她吃不消，還說沒碰過她？”

沒碰過有什麽吃不消的？大話精！

暮沈又接連笑了兩聲，突然貼到她的耳邊小聲說道：“你是說這樣嗎？”

溫熱的呼吸隨著他的話吹進了蘇長卿的耳朵裏，惹得她渾身都癢起來。蘇長卿堵住耳朵嗔怪道：“說話就說話，靠那麽近幹什麽？癢死我了！”

說完這話，她忽而楞住了。可不是，或許方才令玫口中吃不消的就是這個。

“看來公主明白了。”暮沈將蘇長卿的手握在自己手心，指尖一點點描繪著她的骨節，“我也是沒辦法，琵琶聲那麽大，不靠近些她可聽不清我說什麽。我知公主是來興師問罪的，還有什麽要問的嗎？暮沈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。”

蘇長卿眉頭一挑，不準備放過他，伸出三根指頭怒氣沖沖地質問道：“為了看一個花魁，隨手扔出三千兩這麽大方！平日你可從未送過我這麽厚的禮物！你說你是不是重色輕友？”

暮沈無辜地眨眨眼，一臉的可憐相：“公主莫不是忘了，我先前可是將千金一笑一半的財產都拱手相讓了呢！三千兩對於千金一笑而言，可是九牛一毛。”

他擡手按下蘇長卿三根指頭當中的無名指：“這是其一。”

“況且，難道我還不及那區區三千兩白銀嗎？”他目中有些嗔怪，覆又按下她的一根中指，“這是其二。”

“最後……誰跟你說，我是你的‘友’了？”暮沈緩緩貼近蘇長卿的面前，竟然張開兩片薄唇輕輕含住她剩下的那根食指。

濕滑的觸覺包裹住蘇長卿的指尖。十指連心，這種異樣難耐的感覺瞬間流進她的心房。暮沈上下四顆牙齒淺淺扣在她指腹上，時不時突然用點力，故意挑逗她。他每次用力，都在蘇長卿的心房上輕輕戳了一下。

蘇長卿怔住片刻，良久才想起將指頭抽回來，臉色通紅地轉移話題：“那你還來喝花酒！”

暮沈眼底含笑，擡手抹掉唇邊的口水：“公主當真以為我是來喝花酒的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蘇長卿反問。

暮沈沖她搖頭：“我可是來辦正經事的。”

“什麽正經事？”蘇長卿一臉不屑。

暮沈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，反而問道：“寧軒王走了？”

“走了。”蘇長卿點頭，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那個人。

卻見暮沈目光忽而變得深邃起來，嘴角帶著一絲苦笑：“他這一去，恐怕是兇多吉少了。”

聽到這話，蘇長卿不由得正色道：“你可是收到什麽消息？”

暮沈拿起桌上折扇，不急不緩地扇風：“你可知，太後原本沒打算派向黎川去大越的。自從向黎川在蘇城受傷後，太後一直對他心存疑慮，輕易不會讓他領兵，擔心他興兵造反。此次北境風波，她原本要派其他人去鎮壓，臨了卻被吳秀勸住了。”

“吳秀？”蘇長卿蹙眉。暮沈將此人安插在太後身邊，只為了監視一用。他怎會自作主張幹涉起朝政之事來？

暮沈又道：“吳秀提醒太後，既然寧軒王似有隱疾在身，更要借北境之事，借刀殺人，斬草除根。”

蘇長卿恍然道：“太後要殺向黎川？”

暮沈目光淡淡的，指點起朝堂暗流，人心詭詐，顯得異常輕描淡寫：“她不會親自下手，但大越局勢動蕩，戰場上生死難料，殉職個將軍也並非難事。寧軒王功高蓋世，太後輕易不能對他動手。從前她還想將向黎川留為己用，如今疑心乍起，便只能狠下心來自斷手臂。向黎川一日不除，魏展妍就一日睡不安穩。”

蘇長卿一時想不明白：“吳秀為何要如此挑撥？他不是聽命於你嗎？”

暮沈輕笑：“如今他翅膀硬了，自然也不如從前那般全心全意。他是想憑著太後對他的寵愛徹底脫離我的掌控。一見到討好魏展妍的機會，便急著為她獻計獻策。”

雖說蘇長卿與向黎川互相看不順眼，但她到底做不到視若無睹，也跟著憂心起來：“大越此次犯境多有蹊蹺，向黎川此行怕是危機重重。”

蘇長卿拍了拍她的手背，安慰道：“大越路遠，咱們還是先靜觀其變。更何況那人是向黎川，即便兇多吉少，他也未必不能險中求勝。咱們且安心下來，作壁上觀。”

蘇長卿點點頭，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一絲不對：“向黎川去北境跟你來百花樓有何關系？”

暮沈看著她狐疑的神色，不慌不忙地解釋道：“百花樓是吳秀經常光顧的勾欄場，而那個京城花魁，則是他新豢養的情婦。方才她彈琵琶的時候，我就隨口套了些話出來。”

“原來你是來調查吳秀的？”蘇長卿點頭道，“看來今後我也要對他多加防範。”

暮沈輕笑，並不似她這般將吳秀放在心上：“你放心，他那點心思在我這裏，不過雕蟲小技罷了。”

蘇長卿坐在他懷裏思忖些什麽，忽而發覺房間有些太過安靜了，便偏頭去瞧他，卻見暮沈饒有興致地往她身上打量。於是她問：“你看什麽呢？”

“我在看，你今日這身打扮真好看！”暮沈欣賞的目光一寸寸下移，最後落到蘇長卿平坦纖細的腰肢上，接著眉頭若有似無地蹙了一下，“就是，露的有點多。”

“這算什麽，我還穿過更露的呢！”想起前世還在大庭觀眾之下穿過比基尼，蘇長卿滿不在乎地脫口道。

暮沈面色隨之一黯，笑著挑眉道：“還有更、露、的？”

蘇長卿連忙捂嘴，見大事不好準備腳底抹油開溜：“那個，時候不早了，秋英還在等我回去。我先告辭了！”

她剛一起身就又被暮沈拽了回來，猝不及防地朝後一倒，背後卻撞到了一床柔軟的被褥。

暮沈竟將她拉到床上了！

還未等蘇長卿張口，便聽暮沈一字一句地問道：“急什麽？天黑了大不了陪我睡在這裏，曼、莎、姑、娘。”

錦被淡淡的梅花香氣摻雜著暮沈身上若有似無的藥香味兒，一並鉆進蘇長卿的鼻尖，她聲音有些慌張地顫抖：“你要幹嘛？”

暮沈不由分說地傾身壓上來，擡手抽出她腦後的發帶，嗓音有些難以抑制的低啞，話音極輕極淺，猶如一縷消散不去的青煙縈繞在蘇長卿的腦海：“我要幹的事可多了。比如，先弄清楚你何時穿過更露的衣裳？亦或者，叫你更露一些，也很不錯！”

話音方落，薄若蟬翼的藍紋發帶飄落到紅木地板上，隨之如瀑而下的，是蘇長卿那一頭烏黑青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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